心理分析學派相信精神病是遺傳的嗎?
答案是肯定的,但遺傳不是指生理方面,而是語言結構方面。
拉岡最大的貢獻,是提出了「父親之名」的觀念。
沒有父親(當然,也可以是母親)提供一個語言的資料庫,是沒有人能替自己的利比多命名,沒有被命名的利比多積聚成為人的潛意識,蠢蠢欲動,使心理變得不平衡,甚至顛狂。
我每次發表一篇文章,總有數個我的受助者,認為我在寫他/她,有時我也很無奈,我只能說:「太多人報了名,要爭取這個角色,你太遲表態了。」
其實我每次寫文章,都不會想到特定的人,「維特觀」主要是談觀念,而我的觀念的形成,不是由一兩個人主導的,而是透過十多年的臨床經驗,無數的觀察及觀念修正,我才敢下筆。寫文章時,我並不專注於某人的故事,而是觀念和自己的體認。以另一種角度來看,如果生命故事這麼重要,精神病人早已是個資深的心理學家了,但事實卻不是這樣,大多數精神病人都是生活非常艱難的;精神病人不是沒有深厚的生活經歷,只是對經歷視而不見或聽而不聞,或聽了、聞了卻不懂。
為什麼會這樣呢?因為經驗沒有遇上適當的能指,利比多只會成為一種盲目的動能,驅使當事人透過想像去彌補經驗的「不知道」,又或說話時非常執著,因為每一個能指背後都背負了過多的潛意識,別人和你談論不是要和你爭論,但精神病人每次談話都是一次義無反顧的宣示。
沒有父親之名,沒有認同父親說話作為第一個能指,沒有人可以開展一己生命的論述。生命從來都是一種修正主義,修正父親之名,讓生命更貼近自己理解的版本。
沒有資料庫,無論大腦的CPU轉得有多快,都是空轉;沒有資料庫,無論怎樣表達,都不是一種溝通,而是一種語言暴力,S1沒有成為S2、S3,每次都是S1。
很多精神病人都是自大狂和自卑者的合體。精神病人每次談話時,都次都宣示S1,你說生命有多澎湃?有多自信?但當要和別人合作,要和別人溝通、妥協,他們往往是個loser,因為S1沒有成為S2、S3,別人根本無法進入你的微縮世界,無法理解你、又怎能與你合作呢?於是做事失敗便成為常態,無數的失敗使一個人變得自卑。
以另一個角度來看,沒有健全的能指鏈,利比多流向世界沒多久便斷裂了,生命搖搖欲墜,或風一吹便散,很多人所說的自卑感可能便是這一種斷裂、離裂的感覺。這和沒有認同父親之名有關。
心理分析的遺傳論便是這個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