亂語

我們只能「去愛」,但對於「被愛」,我們卻是無能為力的,這個道理,我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,才學會。有些東西,不是不懂,但要去接受,卻是很不容易的事,直至碰至焦頭爛額,我們才乖乖坐下來,承認這個事實,因為有些東西,已不再可能視而不見了。所以,自我的崩潰,是接受真相的基礎;自我無損,所謂的知道,也不過是花拳繡腿。

我們只能「去看」,而不能控制「被看」,這個道理,在這個半夢半醒的早上,忽然明白了。這個顯淺的道理,我不是沒有聽過,也不是沒有想過,但對我發生作用,大概可能是這朝早的事。

我們的肉體,
在經歷長期困苦,
靜待一句說話,
幫助他掙脫無名的綑鎖。
生命默默無言忍耐著,
直至一天,捱不住,崩潰了。
輔導,是要讓那無聲的,發聲,
讓那沈默的,找到位置。

記得父親離世的時候,在靈堂與父親告別的一刻,腦際突然湧現這些聲音:「他才剛學會長大,便要離開這個世界。」我很訝異這聲音從哪兒來的,如今我知道,這聲音一直在我的肉體內,它推動我對父親付出無盡的包容和愛,只是我不察覺,直至在靈堂,看著棺木裡父親的臉,它現身了,並道出了底蘊.那刻我哭成淚人,多年的委屈流瀉殆盡.

輔導是甚麼?
我想了又想,
如今,我會說,是讓沉默說話;
即現象學所指的言說,
肉體在說話。
如此看來,
孩子牙牙學語,是最寶貴的,
因為那是肉身變為符號的過度性語言,即言說,
這種語言,雖不是最有效的溝通,
卻是生命陳述自身時的靈動,
理解不理解,並不重要,
只要說著說著,你便成為真正的自己。